提起抗倭军队,人们总会想起戚家军、俞家军,但很少有人知道,在抗倭战场上浴血奋战的,其实还有一支来自于广西田州(今田阳县)的狼兵,他们以鲜血谱写了一篇慷慨的悲歌。
一、广西狼兵的起源
关于广西狼兵的起源,其实有一段悠久的历史,要追溯到周朝时的岑氏。岑氏的祖先是周武王姬发的弟弟姬耀,因为攻入朝歌后,姬耀违令入宫掳走妲己等嫔妃,周武王为了惩罚他,将他流放到鬼方,也就是现在的陕西韩城北面。
姬耀英勇雄武,他以天狼为图腾立族,并领导狼、獠、獴、獞、猺、猄、獐、狸等诸族,后人称为“天狼一族”。周公旦辅政后,给姬耀的后人分封岑国,岑氏由此而来。正因为岑氏以狼为图腾,所以后世的北方游牧民族和位于西北的政权大多都以天狼星为帝星,以狼为部落图腾。
春秋战国后,岑氏分为两支,一支入中原,成为河南南阳望族;一支入西川,成为成都望族。北宋仁宗时期,广西的少数民族叛乱,大将军狄青率领来自于中原岑氏的岑仲淑等人前往平叛。岑仲淑立下大功,朝廷让他镇守广西,封为粤国公。自此,广西开启“狼图腾”时代。
岑仲淑对广西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,他精通医术和兵法,主政后一方面移风易俗,引进中原先进的文化和技术,另一方面练就了广西狼兵。岑仲淑是狄青部将,深谙狄青战法,又有同僚杨文友的杨家兵法,他结合古代兵法,去伪存真,再吸收狄青战法和杨家兵法中的精华,著成《虎狼纪略》,明代戚继光、俞大猷、袁崇焕万分推崇的《岑氏兵法》,就是这本《虎狼纪略》。
利用岑仲淑打下的政治根基和留下的战法,岑氏不断开疆拓土,攻城略地,成为桂西一带的霸主。元朝时,岑氏因为与蒙古族一样以狼为图腾,同属“天狼一族”,因而受到重用,迅速崛起。广西的狼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诞生的。
广西的狼兵分为“真狼”和“假狼”,其中岑氏率领的士兵最为凶猛,称为真狼,各部族土司的士兵则称为土兵或者假狼。不过不论是真狼还是假狼,他们都凶悍无比,在宋元至明清的数朝中屡立战功。
永乐年间,安南叛乱,朝廷征召狼兵平叛,上万狼兵奋勇作战,迅速将叛乱平定,为明朝打下了交趾。广西狼兵的忠勇和彪悍让朝廷大为钦佩,也改变了他们以往对于广西部族士兵的偏见,为了表示敬意,官方文书中还特地将“狼兵”改为“俍兵”。
其实,对于岑氏狼兵们来说,他们并不以“狼兵”这个称呼为耻,他们喜欢、尊敬、信仰狼图腾,对于他们而言,狼兵就是最好的赞誉。
二、狼兵浴血战倭寇
嘉靖年间,田州岑氏遭遇了重大打击。首领岑猛恃强凌弱,压迫其他土州,引起朝廷不满。岑猛其实并无反意,但由于朝廷官员想借机除掉岑猛,因而以谋反罪名讨伐岑氏。最终岑猛身死,田州大乱。
危难之际,岑猛的妻子岑花,史称瓦氏夫人主持田州事务。尽管岑氏较比辉煌时已经大为衰弱,但它仍是田州最强大的势力,瓦氏又是一位巾帼英雄,她自幼习武,兵法武力超过丈夫岑猛。
瓦氏在刀光剑影中站上了岑氏掌门人的位置,她以重振田州岑氏为己任,化解宗族恩怨,震慑其余土州,让风雨飘摇中的田州重新强大起来。百姓得以安居乐业,瓦氏也得到了朝廷的承认。
嘉靖年间,岑氏可以说为朝廷流尽了鲜血。不论是安南叛乱还是海南叛乱,岑氏狼兵都是平叛的先锋。嘉靖二十三年,荷兰、葡萄牙海贼联合海南部落进攻明朝东南沿海,岑氏狼兵精锐浴血奋战,杀敌数千,但因主帅驱使狼兵孤军作战不予支援,让数百狼兵战死沙场,瓦氏孩子岑芝牺牲。
瓦氏还没有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走出来,又接到朝廷诏令,让岑氏出兵抗倭。年近六旬的瓦氏毅然决然,亲率六千余广西狼兵奔赴前线抗倭。
世人皆知戚家军威名,但岑氏狼兵亦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,他们“舞戟如飞,倭寇畏之”,“一兵年甫弱冠,独奋身冲锋,连杀七贼,众兵乘势追击,斩获数十,贼皆溃逃。”王江泾之战,狼兵斩敌三千余人,扭转了抗倭战局,史载“自军兴以来,称战功第一”。
自狼兵奔赴抗倭前线,历经上百次大小战役,斩敌无数,狼兵们个个奋勇杀敌,瓦氏老当益壮,双戟染血让倭寇胆寒。东南沿海各处都流传着狼兵杀倭的民谣,百姓们纷纷传颂这支来自于广西的奋勇之师。
三、狼兵悲歌
正当狼兵们浴血奋战,保家卫国的时候,他们无法想到,端坐在京城朝堂上的权臣们,却视他们如草芥。
倭寇头子汪直以重金贿赂严嵩之子严世蕃,让其阻挠抗倭。严嵩和义子赵文华将调来瓦氏抗倭的兵部尚书张经诬陷害死,并构陷狼兵,吞没他们的战功,说他们只食军饷,畏战不前,寸功未立,还劫掠百姓。
可实际上,狼兵们奋勇杀敌,战功赫赫。狼兵们在瓦氏的领导下军纪严明,目睹他们抗倭的胡宗宪在《筹海图编》中为他们正名:“妇女将兵,颇有纪律,秋毫无犯”,“严约所部,不犯民间一粒。”
为了消灭这支狼兵,严嵩派人故意在田州引起叛乱,再请皇帝命瓦氏班师回去平叛。瓦氏率领狼兵们出生入死,来时六千余人,回去时只余三千不到,岑氏部将死伤过半,可他们却换来了解甲解散。
严嵩命军队不准发给狼兵们粮饷,瓦氏狼兵们只得杀掉战马,艰难回到田州。其余土司的狼兵更为凄惨,他们没有吃的,却要从江浙一带走回到广西,沿途只能劫掠。
严嵩以狼兵劫掠百姓为由要求胡宗宪逮捕瓦氏一族,胡宗宪自知瓦氏劳苦功高,为明朝流干了鲜血,不忍加害,但他迫于严嵩威势,又不能不办。
回到田州的瓦氏夫人悲愤交加,抑郁而亡。胡宗宪将瓦氏的孩子们保护起来,谎称瓦氏已经去世,也没有任何后代,这才为瓦氏保留住最后一丝血脉。
瓦氏去世了,但她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没有消亡,广西狼兵们历经艰苦,流干了身上的血,他们以大无畏的勇气,书写了悲壮的历史。而狼兵们还将以勇气和生命,在明朝抗倭、清朝抗法、近代中国抗日等一个个保家卫国、抵御外敌的伟大战争中再一次奏响英雄的赞歌。
参考资料:
《明史》
《明世宗实录》
《筹海图编》
《倭变事略》